蒼穹，翽羽

　　頭一次，開車遠行。
　　可是花蓮實在很大，到了最後，還是沒有開出花蓮縣界。
　
　　我們早上從學校出發，一路向北，然後偷偷繞到了北端的七星潭，相較於建設過的七星潭，那邊完全是一個人煙稀少的海灘，空蕩蕩的。這時候露出了陽光，像是給予了這趟旅程的祝福。在附近加滿油之後，我們開始了頭一次的遠行。

　　或許是因為地震的關係，沿路上的步道幾乎都封閉了。在砂卡噹的時候，砂卡噹溪水是頂級的碧玉，藍綠色清澈剔透的，但是遠望可以看到立霧溪水是灰色如水泥一般的。果然，在我們到達了九曲迴廊的時候，立霧溪完全是灰色的，湍急的灰色河流怒吼著通過，而山仍舊如此震撼高聳，九曲迴廊少了幾分人氣，多了一些涼意。比起過去，可以感覺得出來，中橫的觀光人數減少非常多。

　　接著我們一路下去，通過天祥繞過西寶，白楊也封閉了，在洛韶稍事休息。洛韶感覺上是個小地方，雖然過去對中橫來說很重要，但如今的洛韶僅存少數居民，許多設施都廢掉了，這裡也有一條步道封閉，在當地的廟宇裡面休息了一下之後，我們也到外頭走了走，像是通過時光隧道回到了過去，那個地方的屋舍道路甚至小草小花都像是停留在過去，廢棄的空屋也保留了過去的空氣，我們在路邊摘起小花小草來，紫色不知名的花叢四處皆是，撿起兩束漂亮盛開的花朵，像是迷你的捧花，也找到了一些漂亮的葉蕨，走過瀑布衝擊的橋樑，我們折了幾條小船，像是小孩子一樣空降了紙船。我們的年齡在這裡也像回到了過去。我總感覺，通過中橫的隧道像是進了時光隧道一樣，台灣的中心裡仍保留著消逝的美好。小時候天天追逐紙船的回憶浮上心頭，一關一關，就像是過去小說中關羽過五關斬六將那樣豪氣，又像現在的小孩電玩裡頭一道道關卡般具有挑戰性，而我們的關卡就是水溝裡頭一次次的急流漩渦。每天大家折了許多不同的船，只要看誰的船能夠過最多關，能夠通過最後的大魔王－－小水壩。對很多都市人來說，或許很難想像這樣的樂趣吧，那樣的感覺就如同大家玩著遊戲一起競爭誰能夠過最多關卡誰能夠拿最高分是一樣的，只是我們的樂趣更勝於此，奔跑中，我們的歡樂互動自然就從心中竄出。而放船的過程本身就充滿了喜悅與成就感。那船就如同自己的分身一樣，感覺就像是自己在挑戰大海。

　　在洛韶之後，是爸媽都感覺很困難的一段路，應該說，從天祥到大禹嶺，是這次遠行真正的挑戰。

　　隨著蜿蜒的山路不停地左旋右繞，我們不斷地上升，接著開始穿入雲中。能見度隨著雲霧的濃度而不斷降低。我們就這樣開進了夢境裏面。這一段的路況沒有想像中的糟，只有少數地方仍在搶修中，是泥濘不平的。隨著高度的攀升，氣溫也不停地下降。我們看著霧濛濛的道路，只得隨著地面上的標線擺頭。沿路少有路標，沒有定位的我們不知道身在何方，有時怕也忘了身處何年。但沿路仍舊不斷地讓我們驚奇。不過沿途的休息站都因為水源斷絕，讓尋找地方休息成為一大問題。新白楊更是整個休息亭都被崩山擊垮。我們就這樣一路開到了碧綠神木處。這裡有間小商店，原木打造的小亭頗具風味。我們停留在此，晚餐也就在這裡解決，順帶一提，這裡的特產水蜜桃乾很棒，有機會可以來嘗嘗。當然，碧綠仍舊雲霧濃厚。而神木一如過去一樣，孤獨而雄偉地肅立著見證時光的變遷。從過去最小的時候，那次夜宿西寶，也曾路過碧綠神木，數年匆匆奔逝，而不疾不徐地，神木依然在雲霧中沉思。不少重型機車也在這裡彎過碧綠往天祥而去。這倒讓我想起旅程剛出發的時候那台緩緩尾隨在我的車後方的重機，比起台九線上在快車道間蛇行的翹管速克達群，重機騎士們反而穩重安全多了。而那台由外籍人士騎的紅色牌照機車就這樣靜靜地跟隨著我們的車，直到停下來拍照。

　　碧綠之後，這趟旅程繼續，但是已經略顯疲累，長途開車的疲累開始加了上來，於是我們在關原加油站旁休息了一會。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灰暗。而這段路程也因此更添夢境的味道。這段路的霧又比起初更濃厚，我們開在牛奶裡頭找尋出路。中間有些地方真的要十分小心，不然能見度低的狀況下，有些路段連標線都沒有，真的有些危險。途中，遇上了一群自行車隊，如果是我們自己恐怕是絕對辦不到的吧。而在最後突破雲霧的那刻，才發現，這樣堅持地向前是值得的。兩千六百多公尺的海拔上望向那片雲海，真是名副其實地一片雲海，就在腳下寬闊地開展出去，頭上的月光照映在雲海之上，也是波光粼粼，那是我所沒有預想到的。當然這不是第一次看到雲海，不過自己開車上去這樣感覺真的有很大的不同。到了中橫公路的最高點，我們才滿意地開始回程。

　　回程中，霧又比來時更濃，車更少。但是也許是因為沒那麼緊張了，也許是因為是回家了，我們聊了更多也感覺旅程更快了。很快地通過碧綠、新白楊、洛韶，但到西寶之後，已經開始感覺到沉重的疲累掛在肩上。小腿因為不斷地交替踏著，開始抗議了起來，而頸部也是燃燒了起來，不斷地在夢境中航行的我們也幾乎快被夢境所征服。來到天祥，開進熟悉的天祥青年活動中心，終於有間像樣的商店，也開始回暖，我們休息了一會，逛了逛商店之後，精神恢復不少。接下來的路程就比山路輕鬆而且迅捷多了。我們就這樣順著路，踏風一樣地很快回到了熟悉的花蓮市區，在家樂福撥了通電話報平安，最後，回家。